二十八(1 / 5)

这是初三上学期散学典礼后的第一个星期一,离过年还有大约二十天的时间。外面气温骤降,是让人想在被窝里躺一天的时节。夜钧寰觉得眼睛是冷的,鼻子是冷的,耳朵也是冷的,只有嘴里还冒着热气,于是把头藏进被子里,企图获得更多的温暖。

整间屋子静悄悄的,只听得见呼吸声。如今夜钧寰把头藏进被子里,更贴近胸口,心跳的声音也更明显了,两股声音交杂,夜钧寰不能好好睡下,于是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漫无目的地上下划动。

房间的门把手被悄悄地转动,要是竖起耳朵仔细听,能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夜钧寰的耳朵掩盖在被子底下,没注意到这些动静。

“干嘛睡觉要把头盖在被子下面?”

这是夜钧寰听见夜母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看你是想死了,起来!”

夜母掀开被子,被子底下是穿着长袖睡衣,手上正拿着手机的夜钧寰。周围的环境忽然由暗转明,明的尽头是怒发冲冠的夜母,还有无休止的骂声。夜钧寰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躺在床上不动,任由夜母如扯牲口般将自己从床上扯起来。

“要中考了,你知不知道?我看你是,想死了,还玩手机,啊?我让你玩。”

每一个夜母说话的断句之处,都伴随着打在夜钧寰脸上的一巴掌。连打好十几个巴掌以后,夜母揪住夜钧寰的衣领,将夜钧寰的头往衣柜门上撞。

“我怎么生了你这种人,你还要不要读书的,啊?”

夜钧寰双手抓着衣柜门的把手,一方面是为了维持身体的平衡,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正在撞击衣柜门的头,不要再撞击到更为坚硬的衣柜门把手。夜母似乎注意到了这点,用蛮劲,将夜钧寰的手从把手上挪开,随后便把夜钧寰的头往衣柜门把手上撞。

“你还挡?我让你挡,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你,反正,反正生你也是个没用的东西。”

夜母突然停下,离开房间,往厨房的方向走。夜钧寰得以从地上爬起来,瘫软在床上喘息。夜母再进来时,手里多了一个能够反射太阳光的物件,那是家里做饭时会用到的菜刀。菜刀离夜钧寰的脸极其近,或者可能是直接抵在上面,夜钧寰感受得到自己的皮肤正经受着一种锋利的压迫感。

“我问你,要不要好好读书?要不要做人?啊?问你要不要做人?”

面对着夜母的嘶吼,夜钧寰的喉头打结,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好,你不说话,我让你不说话。”

夜母将菜刀翻了个面,像伐木工砍树时的动作,用刀背向夜钧寰的右肩连连砍了好几刀,衣服布料上留下好几道深深的痕迹。如若刚刚砍过来的是刀刃那面,夜钧寰的右手此时一定已经伶仃将断,鲜血喷张。

“啊?我问你话啊,要不要做人?”

夜母把菜刀一横,代替巴掌,重重拍在夜钧寰的脸上。夜钧寰此时是想开口也不敢开口了,生怕自己脸上的任何一寸肌肤会触碰到菜刀的刀刃。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夜母把菜刀扔在夜钧寰的书桌上,拿起床上夜钧寰的手机,出去客厅接电话。菜刀碰撞桌面所发出的金属声响,让夜钧寰胆战心惊,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看那把已经没有被人拿在手上的菜刀。

“喂?哦,好,我马上来……看到没有,大冬天我还要出去做事……你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收拾自己,怎么个收拾法。夜钧寰终于敢直视那把菜刀,但此时他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他害怕到时候,夜母真的会用刀刃那面砍自己。不管是谁打来的电话,夜钧寰已在心中谢过一遍救命之恩了。怎么办,走吧,应该说是逃吧,夜钧寰现在只想到“逃”这一种方法。至于往哪逃,逃到哪,不知道,也来不及知道。对于此时此刻的夜钧寰来说,能走出这个家门,就算是“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