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吃得七分饱了的麦芽糖用纸巾擦掉了沾在嘴角的酱汁，随即不再去碰桌上的筷子。

桌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碗盘，每一个盘子里都盛满了优质的卡路里，纵使是三个壮汉，在挑战这样的分量前都难免要鼓起勇气。

麦芽糖面前放着两个空了的小蒸笼，十个南京小笼包对她来说不多不少，它们补足了麦芽糖不结实的娇弱身体在半天之中的损耗，并抚慰了她被思维的高速运转所影响到的精神，保持冷静与清醒是进行一切行为的基本。

麦芽糖对食物并没有过多的挑剔之处，但往往只有甜口的食物，才能让她稍稍不吝褒美地在心中称赞一下。有一大半是西方人的麦芽糖却有着东方人中庸内敛的用餐观念。

与这样内敛的风格截然不同的，是在她对面的海王星。

“如果我没拿这笔钱，还真就不一定能养活你。”

麦芽糖靠在靠背上，看着海王星旁边那一叠渐渐叠起来的盘子，发自内心地感叹道。

海王星一边把蘸过醋的烧卖美美地一口吃掉，一边睁大了她的眼睛，露出了无辜的眼神。

和这样一个财商停留在石器时代平均水平的人说这些话似乎得不到任何结果，毕竟她可能连最基本的能保证她在人类社会生活的经济观念都没有。

“你有必要通过摄入食物来获取能量吗？”

麦芽糖这次的提问似乎是照顾到了海王星，把叙述划定在了海王星能听懂的范围内。

海王星摇了摇头，头上的行星环发出风铃般清脆空灵的音律。

“没有哦，我的生命活动都是依靠我的内热来完成的，和大部分生物不一样。”

“……所以你吃这些东西，只是单纯的个人爱好？”

“是的！”海王星的眼眸里闪出光亮，一深一浅纯净的蓝色里透出激动与兴奋，“我从很早以前就一直一直期待这件事！不管在哪个星球的故事里，都有一种叫‘美食’的东西。无论是在水星炎热的大沙漠里，地球宁静的小村子口，火星高耸的城堡大厅，天王星极地的古神庙内，疲惫的人只要有美食作伴，那他就依然拥有向宇宙索取一份治愈的兑换券。可口、清甜、脆润、浓郁、香酥、鲜美……这些我从未体验过的文字，每每出现，都让我感到向往。只有入夜后难得的几个梦里，我偶尔有幸能体会那种种感觉的幻象，但在我醒来的瞬间，它们又离我远去。太阳不曾给我那样的光与热，命名为我的行星上不会有任何文明和生命产生。所以我才会一直渴望美食这种东西，这种幸福，我也想去感受到。”

海王星像是一个戏剧主演，激昂地说出一大段不自然的独白。她像是在和麦芽糖说话，但她看起来却又是那么沉浸在自说自话里。她说的无一例外是发自内心的咏叹，但夸张的语气、怪异的逻辑以及混乱的叙述使得她仅仅像是一个以反差极大的装扮演出无可救药的狂热者的演员。

“认真成这样？……”麦芽糖忍不住小声说道，看来，就算是她，也很难适应海王星这样突然的认真对待。

仔细回想一下，海王星不止是这一次在原本正常的对话中突然说出如同戏剧台词般的发言。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继续吃你的吧。”

麦芽糖表面上挥挥手，做出不在意且不耐烦的样子，但她心里已经产生了些许结论。

“果然，就算一部分过程改变了，必然发生的事还是会发生，不管有多么不自然……”

……

“谢谢惠顾，一共是349元……”

在服务员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麦芽糖买完了单。

走出店门，雨已经停了，室外的空气清新中有着一层新添的寒冷。麦芽糖松了口气，她擅长很多事，但和人相处不在这个范畴里。刚才，服务员那种看怪物的眼神使她心里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