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覆(九)秦宵(2 / 3)

皇帝一身红色绣五爪蟠龙衣袍,倚着輦上雕龙扶手上半掩着淡金色织锦依缘。

那样明艳的色调穿在他的身上,被岁月沉淀的泰然威势一压,不见半分艳俗,反将他俊秀如玉山的容颜衬的如月光皎洁,有蕴怀星月之光的清举意态。

他的面色在浅淡的光线下亦是澹澹,忽道“舅父对背后的算计知否知情?”

随行在侧的秦宵低垂着眉目,叫人看不清长长睫毛下掩藏着什么样的光彩“奴婢只是内侍,不懂这些。”

皇帝暼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秦宵,你越来越不老实了。”

秦宵眼底微微一动,旋即淹没在秋雨如丝里,淡淡道“陛下希望奴婢懂什么?又希望定国公知情什么?一桩陈年旧案,牵动的人有多少,付出代价的人就得有多少。谋害嫡长兄、毒害清澜郡主,得到好处的人可不止他苏仲垣一个人。”

皇帝听他如此说,倒也没有动怒的意思“你在意指朕也该付出代价么?”

秦宵目视前方逶迤一片的朦胧,颔首应了一句“不敢”,只缓缓道“皇权斗争里父死子伤,无辜者牺牲,是常态。可在百姓之间,哪怕权贵之家,却是容不得的。周大人也好,沈国丈也罢,不能、也不敢动摇国本,却绝不会放过徐惟、苏仲垣之流。午夜梦回之时,总希望自己的梦境里不是亲人泣血的哭诉。这是人性。”

皇帝侧身,以手支额“所以,这是他们的合作。”

皇帝的话是肯定,而秦宵也没有否认。

内侍的容色总是比普通人苍老的晚一些,幽淡的光线里,行过一树堆雪般花树,为他沉稳而阴柔的面孔更添了几分幽深。

秦宵只淡淡一笑,徐徐的口吻仿佛只是说着一件寻常事“那些人享受旁人性命为代价的荣华,也该还回去了。”

雨丝是极细的,被风一吹,薄薄的扑在面上,凉凉的,仿佛要钻进心里去,皇帝眯了眯眼,眸光细碎而冷漠“成王败寇,输,是他们无能。”

秦宵的面上有自然悲悯与深重的鄙夷“陛下说得是,所以,徐惟也好,苏仲垣也好,落得今日地步,只能怪他们自己无能。”

铺着春恩常在地砖的甬道似乎总是走不到尽头,抬轿的小黄门迈着一致的脚步,轻而稳。

听着皇帝和他们大祖宗说话,直把自己当做聋子,不敢记在心底。

秦宵修长的腿不紧不慢的随行在轿辇之侧,自臂弯里垂下的雪白拂尘缓缓晃动,与他清隽身姿相称,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味。

默了须臾,他浅淡的眸子微微一垂“自然了,若是有人也能这位费尽周折为他们报仇,他们这辈子也算值当了。若是没有,或者连身边的人也希望他们死,只能说,人心太恶毒了,没有报应,也会有因果循环的。”

皇帝听他说了这许多,句句都不是内侍该说的,却也不以为意,他面上的神色有些邈远,仿佛是沉入深海的船只,只余了乌碧碧的剪影。

瞟了他一眼“秦宵,有时候朕看不懂你。”

秦宵漫漫然一笑“奴婢只是泥沼里为了活而挣扎的人,陛下是云端上的王者,自然不懂。也不必懂。”

皇帝的眼底似乎有纷杂的柔情与迷惘慢慢凝聚,沉吟良久,他长吁道“你的脾气,和她真像。”

秦宵的眉目缓缓舒展,温然一笑“所以,我与她,是朋友。”

皇帝今日第二次对这样温情的词汇表现出疑惑“朋友?”

面庞尚且稚嫩的小黄门行在秦宵身畔,替他举着伞,小心翼翼的看了师傅一眼,目中的疑惑自他到了御前开始便没有消失过。

白玉伞柄之下坠着一撮殷红的流苏,行走在细雨纷飞间,轻轻摇曳出一抹迷离的朦胧流光秦宵浅浅一晒“是的,朋友。她与我说话的时候,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我也不是低到尘埃里的阉人。我可以忘记自